晚上,家裏有事,來很多親人,為了避鬧,我到相距幾百米的姐姐家去休息。從我家到姐姐家,要走過壹段單排屋子的院廊,然後沿著半個四方池塘邊上走,最後轉進壹個小巷,再往上走幾步,便到了門口。大部分的路段鋪著水泥,還算好走,就是小巷有點黑,石子路凹凸不平。
淩晨四點多鐘的時候,電話鈴響,是姐姐叫我起床。姐姐說風輕露重,叮囑我要穿上壹件厚外衣。我用冷水輕輕點壹下眼睛,有些許清醒了,拿起手電筒就往外走。
門外,月光如雪,壹地皎潔。我踏著如雪如流的月光,輕輕叩響那扇封存已久的記憶之窗。
兒時的月光,如同今夜,清澈無暇,如絮如流。兒時的我,總是以為月光就是壹場又壹場溫柔的雨,蕩漾著我的歡樂,充實著我的夢想,滋潤著我的心房......
朗月當空的時候,是小孩子最快樂的時刻。那個時候,村裏還沒有通電,夜晚的屋裏壹片漆黑,晚飯過後,孩子們都沒有耐心呆在家裏,總是陸陸續續地往外跑,呼朋引伴,壹起玩樂。在壹塊方圓幾十米的操場上,有人圍成壹圈就是壹種遊樂。後來的人喜歡什麽就加入什麽遊戲,也可以新開始另壹種遊戲。鬧得正歡的時候,各種遊戲壹起登場,瞎子摸大象、跳繩、跳格子、捉迷藏、老鷹抓小雞......歡笑聲和嬉戲聲此起彼伏。有興趣的女孩子,還會跟著老人學唱山歌。幾個哥哥聚在壹起,擺著牛哥的摸樣唱著山歌,明知道“劉三姐”不在場。什麽“妳是山中話梅鳥,那麽我是遊山的獵人。”那種征服美人心的壯誌在山間回蕩。拉二胡的青年,總是坐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,獨自彈奏,輕柔細膩的音樂如同平流的溪水,向四方蔓延,劃過我心底,流向更遠的地方。吹笛子的男孩,總是在萬籟靜默的時候,坐在由圓木搭成的臺院的外邊沿上,對著月光,瞇著雙眼,吹著我聽不太懂的歌曲,壹支又壹支。笛音悠揚,和著月光,激情蕩漾。此時,世界在靜默傾聽。多少個童年的夜晚,我枕著笛音入睡,清晨醒來,仿佛它還在耳邊縈繞。
月光晨照的時候,我和父親同時起床。父親下地給牛割草。我在夜光下讀書、寫字。讀《三味書屋》,學著年少的魯迅天天早起,還希望長大了能做壹個魯迅壹樣的文豪,為後人所景仰。後來讀到魯迅的話:“世上本沒有路,走的人多了,便成了路。”將之當成至理名言,立誌走出壹條與旁人不同的人生道路來。看《十六年前的回憶》,為字裏行間的真情所感動,壹遍又壹遍地流淚。還會記住李大釗對他兒女的教誨:“要學就學個踏實,要玩就玩個痛快。”這句話壹直影響著我的成長。
青少年時的月光,如同今夜,清澈無暇,如絮如訴。那時的我,在外面上學,假日回到村子,月光溫柔地將我擁抱,撫慰著我的寂寞與憂傷。那個時候,月光給我迷茫,也給我夢想。
我總是搬壹把椅子,壹個人,安靜地坐在月光裏,看著錯落的星星。我學會了思念,學會了憧景,也學會了失落。是歲月的成長將我變成了壹個多愁善感的少年。是遙遠的夜空裏遙遠的月亮,陪我傾聽壹曲又壹曲的情歌;是遙遠的夜空裏遙遠的月亮,小心翼翼地拾起我的少年心事,藏在她的心窩裏;也是那遙遠的夜空裏遙遠的月亮,壹次又壹次指引我的迷航。我將給予他人的承諾,都交給月亮保管;我將對自己的承諾,裝在行囊。壹片月光,壹段旅途,我執著地朝前走,甘願做壹個任性的少年。月光有多長,我就走多遠,我對自己說。我也曾經憑著月光,揮灑情書千行,不曾寄出。
今夜,我又回到了故鄉,月光,清澈無暇,壹地雪霜。月光下的風景,已經不是當年的摸樣。
成長的代價,就是在不斷地擁有之後又不斷地失去。兒時的夥伴,都已經將時間交給了新的生活;當年思念的人兒,如今已經天各壹方,亞無音訊,;壹些疼我愛我的親人,已經走完他們的人生旅途,如今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安躺。如今的夜晚,只剩下空虛的、沈悶的、蒼涼的月光。時間的流逝,帶走了許多曾經的美好,徒留下我,孤獨寂寞地在這段熟悉的路途上,感懷憂傷。
壹片月光,壹段路,壹腹心事。今夜的我,好生懷念當年的月光。
- Sep 15 Mon 2014 11:12
壹片月光,壹段路,壹腹心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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